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姬北琰大抵是没料到宣德帝会答应的这么痛快,一时间有些呆愣。

在他的记忆里,从小到大,宣德帝对他一直都是严苛且冷淡的,如今他要入军营,按宣德帝的性格必不会轻易答应,如今怎么倒……

就在他愣神之际,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手轻轻的在他的肩膀处拍了拍,而又迅速的抽了回去。

等姬北琰回过神来,便只看到背对着他的宽大身影。

“既然你已经选好了自己的路,那便不留余力的走下去,别给我丢人!”

宣德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,并不是以宣德帝的身份来说的,而是作为一个父亲,对儿子的教诲。

“是,父皇。”

回去的路上,姬北琰还是没能想明白宣德帝为何会突然松口,按理说,自己本就不讨宣德帝喜欢,宣德帝没有理由放自己出宫,如今竟还让自己进了景家军,实在是让他出乎意料。

而姬北琰之所以进军营是为了容妃,容妃是南漠公主,姬北琰身上也留着南漠的血,如今南漠对上挞月族这个威胁,无论如何他都不想置身事外。

而今,他只有进军营拼一身军功,才能在以后帮得上南漠。

自从蒙国兵败之后,便一直沉寂,而北燕边关也无任何动静,实在是安静的可怕,而一些看透局势的上位者们觉得这不过是战争来临前的宁静罢了。

而作为礼部侍郎的王远道,虽有心报国但也无力,一是王大人年纪大了,心有余而力不足,二是王家本有两个儿子,大儿子王嗣年因不治之症离世,只剩一个小儿子王嗣礼被王家宠上了天。

于公,王远道理应遵宣德帝旨意送王嗣礼投军,于私,王远道却不想这么做,毕竟,王家就只剩这一根独苗了。

“唉!”

一进门,王远道唉声叹气的声音便惹来了王氏。

“老爷这是怎么了,什么事惹得老爷如此烦心?”

“没什么,嗣礼人呢?”

王远道这才发觉,自己进门这么久了,却连小儿子的影子都没见到。

“嗣礼他……”王夫人在旁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。

一看王夫人有意遮掩的样子,王远道便知晓了其中的缘由,顿时,他愤而起身,怒骂道:“他是不是又出去鬼混了?我早就告诉过你,对儿子不许太过骄纵,你看看他如今这个文不成武不就的样子,以后怎么撑得起这偌大的王家,我还不如直接送他投军去的好,好歹还能为王家留下个舍己为国的好名声!”

他痛心疾首道:“早知他如此不争气,我何苦为他遮掩!”

说完这句话,王远道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,双眼无神的模样,差点吓坏了王夫人。

“老爷,您别生气了,都是妾身的错,可王家就嗣礼这一个孩子了,难道您真的忍心让他遭罪吗?”

“嗣礼如今这么不争气,我们两个都有错!若是他有他哥哥一半……”

“老爷!”王夫人连忙打断,“你怎么能这么说,嗣礼若是听到了,他该……”

正当二人吵的不可开交时,王嗣礼带着一身酒气和脂粉气回来了。

王嗣礼前脚刚踏进前厅,后脚迎面飞来了一尊琉璃花瓶,幸好他醉的还没有不省人事,稳稳地接住了花瓶。

“我说你俩都老大不小,天天吵也不嫌烦?”

陈嗣礼一边说着,一边将手中的琉璃花瓶完好的放回到八仙桌上。

王夫人见是陈嗣礼,赶紧迎了上去,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,道:“嗣礼,你回来了?”

“嗯。”王嗣礼站直了身体,他的嘴角微微上扬,朝二人露出一个淡淡的笑,这个笑容如春风拂面,但其中却夹杂着一丝无奈和不甘。

“父亲,在你眼里,我确实比不上哥哥,哥哥才华横溢,我却胸无点墨;哥哥志向远大,我却胸无大志,整日无所事事,这些我都知道。

可我也知道,从小到大,父亲心里只记得哥哥,哪里还记得我啊。”

“如今这局面,还不是因为你不争气!”王远道怒火中烧,看向王嗣礼的眼神也越发不善,“你看看你这一身打扮,还有点我王家书香世家的风范吗?整日寻花问柳,整个人如同烂泥一般,我看,你连你哥哥一根手指都比不上!”

“呵呵呵,我是烂泥?”王嗣礼伸手指着自己,脸上的笑容惨淡,像是不相信这句话是从王远道嘴里说出来的。

“我是烂泥,对,我就是烂泥!父亲大人,您满意了吗?”

“嗣礼,你父亲不是这个意思。”

王夫人忙伸手去拉王嗣礼的衣袖,却被王嗣礼侧身躲开。

“从小到大,只因哥哥生病,你们便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到哥哥身上,可你们有关心过我吗?”王嗣礼倔强的抬起眼,盯着王远道掷地有声的质问道,“父亲,你有关心过我的学问吗?你有向老师问过我的君子六艺学到何种程度了吗?”

王嗣礼的连声质问仿佛给了王远道当头一棒,就连一旁的王夫人也早已泣不成声。

“哥哥死了,你们倒想起还有我这个儿子了。”王嗣礼讥讽般扯了扯嘴角,语气淡淡的开口,“父亲,从前在外人眼中我一直与您扮演着父慈子孝的戏码,从今以后不会了,也请父亲母亲,以后也不要再管我。”

说完,不等两人的反应,王嗣礼大跨步的走了,一身青底梅花图样的长袍被风吹的有些凌乱,正如他此刻的内心,复杂又煎熬。

“嗣礼!”王夫人再也忍不住朝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喊道。

可任凭她如何喊,那道身影丝毫没有停留,毅然决然的远去。

“本来今日打算给嗣礼相看姑娘的,可如今……”王夫人回过头,一脸怨气的盯着王远道。

“从前种种,确是我做错了。”王远道难得低下了头,“若不是我们疏忽了他,他也不会成为今日这般模样。”

王远道站起身向外走,一缕阳光打在他那有些苍老松弛的脸上,流下了一滴悔恨的泪。

“那嗣礼的终生大事怎么办?”王夫人不合时宜的开口。

“是我们对不住他,这件事,就听他的吧。”

关于王嗣礼的事,王远道终究还是选择了放手。

走出王家的王嗣礼,本想直接去景王府,同景煜一醉解千愁,可他突然想起景煜似乎是去西北忙正事去了,王嗣礼转念一想,自己身边的好友似乎都有事情做,就只有自己,整日不是喝酒,就是逛花楼,想想还真的无趣的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