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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年三十,街道上挂满了红灯笼,大门都贴着红彤彤的对联。

朱葆三路,路上行人很少,市民们都窝在家里烤火,闲话家常。

公寓里,小婉揽着抱枕,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。

门口传来钥匙插入锁孔的“咔嗒”声,她眼眸微怔,以为自己听错了,又侧了侧脑袋,这才警觉起身走到门口,顺手拿起门后花架上的一盆文竹:“谁!”

“啪嗒”一下,门开了。

程海看到她手里的花盆:“我姆妈来了。”

他姆妈来了?

小婉踮起脚望去,一张有些褶皱的脸庞便落入她眼帘。

她手忙脚乱将花盆重新放回原处,又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:“请进。”

房间里,程妈将手中大食盒往程海怀里一塞:“还不去厨房热一下菜。”

程海心知自家姆妈想跟小婉单独聊两句,抱着食盒就去了厨房......

“小婉姑娘,你的事,阿海都跟我说了。”程妈拉着她的手坐到上长沙发上。

小婉脸一下子红了:“我...”

“呃,你别紧张,我来,只是想跟你商量个事。”程妈看着如此水灵的姑娘,一时也硬不下心肠:“程海不懂事...可孩子是无辜的...”

小婉一时摸不透程妈的来意,有些紧张的抽回了手,站起来别过脸不看程妈:“孩子我肯定是要生下来的...”

“不,小婉姑娘,你误会了,我只是想这孩子生下来,能由阿海两口子抚养...”

“由阿海两口子抚养?什么意思?孩子是我的,谁也不能把他从我这里抢走,大不了一尸两命!”小婉双手紧紧护住自己腹部,身不由己退后几步,直靠到一旁的墙壁。

程妈瞥了一眼厨房方向,只得轻叹一口气:“小婉,我只是担心梦子她不会容你...我早知道你不会同意...”

刚才那番话其实都是程海的意思,程妈为了见到小婉,不得不违心答应劝说小婉等孩子生下来,交由阿海和梦子抚养......

现在程妈也见到了小婉,知道了她的住所,心里就有了底。

在厨房里听到这一切的程海,拿碗的手一顿,他恐怕没想到自家姆妈竟然劝不动小婉,只得端着刚热好的饭菜匆匆走出来:“小婉,这是姆妈亲自为你煲的鸡汤,快坐下来尝尝。”

小婉抚摸着稍稍隆起的腹部,走到餐桌边坐下。

程海盛了一碗鸡汤给她:“嗯,好香。赶紧趁热喝。”

小婉白了他一眼:“这大年三十,你倒有空来我这里。”

程海微皱眉头,可一想起她肚里的孩子,便又舔着脸赔着笑:“嘿嘿!”

“嘿嘿!只知道嘿嘿傻笑!”小婉忍不住“噗嗤”笑出声来......

坐在沙发上的程妈看着这甜蜜的画面,一时心中感慨万千......

小婉舀了一小勺刚要放在嘴边,眼睛却瞟见程妈看着自己,一脸笑意,便放下瓷勺,去厨房拿了两套碗筷出来:“阿姨,还是一起吃些,这样也热闹些......”

三人在吃饭的过程中,程妈才了解到小婉身世也是可怜,父母双亡,是由叔叔抚养长大的,可惜这动荡的时局,就在她读书时期,叔叔一家被奸人所害,只有她当时在外地学校寄宿,才逃过了一劫。

当然,她有些事情还是有所隐瞒了的:比如杀害她叔叔一家的正是南京大屠杀的那些日寇,当时在上海求学的她,知道后,就义无反顾的退学,加入了军统特训班......

“...小婉,要不我们去乡下...那里空气好,又安静,对你和孩子都好。”程妈其实也想去乡下清静清静。

程海一听,顿时不乐意了:“姆妈,小婉去乡下,我不放心......”

“你不放心?梦子她大年三十都不回,也不知道忙些什么?你呢?成天也不着家,一在家里也成天耷拉着脸,我老婆子看着都心烦!还不如去乡下落得个眼不为尽!”程妈拉着小婉的手,拍了拍她的手背:“我们去乡下,离他们远远的。”

小婉面对这落差似的态度,一时还真适应不过来,可她现在也是有任务在身,要是去了乡下......

“阿姨,我觉得住这里挺好的。您要是不嫌弃,可以常来坐坐。”小婉反手握住程妈的手掌,一脸热忱......

程妈也知道一下子劝说不动她,也只得暂时作罢。

母子俩出了公寓楼,天已经黑了,两人正准备拦辆黄包车回去。

正在这时,“嘟嘟”的汽笛声传来。

程海寻声望去,是川岛梦子的那辆白色雪佛兰。

程海揽着程妈往车子相反的方向走去。

车里,川岛梦子吩咐开车的小林君:“跟上。”

“梦子小姐,对于这样两面三刀的人,还不如...”小林君眸子里透着一股阴冷。

川岛梦子轻笑道:“他在我眼里不过一只蝼蚁,可在某人看来,却是难以割舍的。”

“你的意思是...”

“不错,他们母子俩就是我们以后制衡某人的棋子。”川岛梦子眼见车子已经跟上了程海母子:“停车!”

小林君只得听令停下......

一路上,小林君开着车,眼睛时不时的瞟了一眼后视镜里后排坐着的三人,表情各异,都似乎有点心不在焉,却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无关痛痒的闲话......

“...姆妈,今天临时有事,没有陪您吃团年饭...”川岛梦子打破沉闷。

程妈笑得很勉强:“陪我这个无用的老婆子吃饭,那就是浪费时间。”

程海瞥了一眼川岛梦子,只得用手肘碰了碰自家姆妈。

可川岛梦子似乎一点也不生气,反而挽住程妈的胳膊,将头亲热地歪在她肩膀上:”姆妈,我就知道您最好了。明天,明天我哪里也不去,就在家陪您.......”

“梦子,你放心,程海做错了事,我已经教训过他了。”程妈迟疑了一下,还是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:“我只希望你们两口子以后好好过日子,别再闹别扭了。”

川岛梦子怔愣了一秒,旋即恢复了正常,她看了一眼身旁的程海,程海将头撇到了另一边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