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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三更)

何美灵面色平静地问她,“怎么?一块破布你就受不了了?你趁我昏迷把我扔到半山腰的时候,就没想过我会因此丧命?”

“你就没有想到,我自来就害怕一个人待在野外?”

“你的心到底是什么东西做的?就算是对一个路人,你都不会如此,何况你平日里还信誓旦旦,说哪怕为我死都不会皱眉头。”

覃玉霞干呕了几下,却什么都吐不出来,这时候,她自然已经知道眼前这个何美灵不是鬼,她破罐破摔地在地下盘腿坐了起来,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,最后淡然说道,

“我这样说,你就那样信?我如果肯为你死,自然不会皱眉,不过,我怎么可能会蠢得去为你死?”

何美灵气急,“好啊,我教你读书识字,你竟然学会了跟我咬文嚼字抠字眼。”

她一辈子斯斯文文,除了骂过伍参军卑鄙无耻之外,还真的是没有跟人红过脸,现在,哪怕是气急,也不知道该怎么骂她。

“你教我?不过是拿我当一个娃娃来玩而已,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好心肠?”覃玉霞面露讥诮,

“你一个地主老财家的娇小姐,不过是为了博取一个好名声,才会假装对贫农家的孩子好,这些谁不知道?”

何美灵呆住了,“原来你一直是这么想的?你难道不知道,我们家修桥铺路,荒年开仓赈灾,平时给京城的慈幼局捐粮施钱,从来不落人后,哪里就需要用你的来成就我的名声?”

“这就是我最恨你的地方!”覃玉霞一双赤红的眼睛在深陷的眼框里闪着妒恨,

“你们家明明那么有钱,却不主动给我,非要我去巴结奉承你,你才肯给我一些无关紧要的小玩意!”

“明明有钱修一条路,却不肯帮我们家建一栋新房子,宁可把钱米给那些不认识的人,也不给我……”

何美灵终于平静了,“原来我这么瞎,连疯子都看不出来,活该我失忆二十年,樱桃,你把镜子拿给她,让她看看自己是不是一个疯婆娘。”

“当年的事情,也怪我年纪小,气量太狭,根本没有听伍参军的解释就判了他的罪。”

“当时心里只想着黑就是黑,白就是白,中间绝对不能容许有灰色出现。”

“他既然答应我不会让任何一个女子靠近他二米,现在却跟你贴得那么近,那股怒火一直冲到了脑门,才让你的阴谋得逞,倒害了我毛毛半生凄苦……”

何美灵的话淡然而没带任何感情,似乎是在说别人的事情,云妮却看到,她的眼框在这一刻是红的。

覃玉霞颤抖着手接过樱桃递过去的镜子,真的就仔细看了起来。

镜中人头发枯槁打结,眼框深陷,面色干燥萎黄,呈现出一层死灰。

覃玉霞的手激烈地抖了一下,镜子啪地一声掉到了地下,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,

“我得逞?我落到了这种地步,我得了什么逞?连樱桃看上去都要比我好一百倍……”

这种接近示弱的话,她本来是死也不愿说,可是,镜中人把她仅存的一点自尊心击碎,又随着镜子的破碎声她彻底崩溃了。

覃玉霞用双膝疾行,爬到何美灵的面前,嚎啕大哭了起来,

“美灵,你现在看上去最多只有二十岁,司徒凌云又等了你这么多年,你跟他结婚,把伍参军让回给我,好不好?”

说完了,她拿起袖子急急擦了一下眼泪,

“你看,我还帮你把儿子养得这么好,他走出去,就没有不夸奖他的,我对自己的儿子都没有那么上心……”

此刻,月亮已经爬上了树梢,何美灵仰起头看向浩瀚的星空,她的唇畔勾起了一抹动人的微笑,眼眸中似乎有万丈星河,

“你就死了这一条心吧,这是我孩子的爹,他就算是再不好,我也不会让他离开我身边了。”

这一句话无异于天外传来的纶音一般,让伍参军直接把何美灵抱起来转了几个圈。

看着何美灵发出的惊呼声,覃玉霞茫然地跌坐在地上,浑浊的眼睛里流出了一行眼泪,心里最后那一丝饶幸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
正在这时候,院子里虚掩的大门砰地一声被推开。

伍再奇听到识海里的杨云霄叹了一口气,“这个大门今天是招谁惹谁了,竟然一再地受到伤害?”

伍再奇根本没有空理他,他的眼神紧紧盯着这个推门而入的人,“娄兰,你活了十几年,难道连敲门的规矩都没有学会?”

来人冷笑一声伸手拉起覃玉霞,“妈妈我们走,不要跟这些人哀求,不论我们求他们什么都不会得到,而且还会让他们有嘲笑我们的机会。”

来人正是覃玉霞的女儿娄兰姑娘,此时此刻,她能说出这种话,伍再奇倒是对她高看了一眼,

“娄兰,你现在终于明白了吗?一个人要有做人的基本气节,不要动不动就为了一点身外之物跪下来哀求别人。”

“我会让你们后悔这样子对我的!”娄兰用一种仇恨的眼光扫视了他们一眼。

云妮笑眯眯地说,“你看,像这样子多好,为什么总是动不动就要跪下来求别人?你自己有手有脚,难道就不能创造自己想要的生活?”

娄兰拉着覃玉霞走得飞快,大门砰地一声又关上了。

“小姐,就这样放过她?”樱桃愤愤不平地问何美灵。

何美灵意味深长地说,“有时候,要出胸中那一口气,并不需要让她死,让她处在永远看不到头、无穷无尽的折磨中才能让我解气。”

“万一,她又有什么机遇翻身了呢?”樱桃有点担心。

“放心吧。”伍参军淡然说道,“我早就安排好了,不会让她有这种机遇的。”

接下来伍参军跟伍再奇谈起了他跟何美灵扯结婚证的事情,杨云霄不乐意听了,他小声地说,“伍毛毛,白毛女快播放了……”

伍再奇此刻却在头痛自己父母的身份,“嘘,别吵,他俩一个是政府官员,一个是海外资本家,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,怎么可以领到结婚证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