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然好几年村里没有摆过宴席，但这一套流程大伙儿都没有落下。
做起席面来，还算游刃有余。
不过以往都是萝卜白菜炖点豆腐放把粉条就是一桌，稍微大方点的人家，也就是再往里炖上十几斤肉。
哪里会像沈明珠家，光是猪肉就快有一整头了，再加上那些野鸡野兔，还有几十条鱼，都是为今天的席面准备的。
这些荤菜，就是村里经常做宴席的妇人也不会弄。
原本妇人们看着这么多肉，都有些跃跃欲试，但又怕把这么好的食材给做坏了，反倒一个个不敢动了。
几个经常做宴席的妇女们聚在一起，你推推我，我搡搡你，就是谁都不敢上手。
沈明珠看过来，见她们互相推诿，有些疑惑，
“各位婶子这是...？”
几个妇人见沈明珠看过来，都有些不好意思，其中一个手搓着腰间的围裙道：“这么些好东西，咱们都没做过，怕给做坏了。”
其他人也都纷纷点头。
她们以往一年到头也就吃一两回肉，也就是炒菜的时候放上几片，最多就是炖大锅菜的时候炖上一点。
那些野兔野鸡，他们连碰都没碰过...
沈明珠见没人敢做，又看了看天色，现在再去同福酒楼借厨子也来不及了，干脆卷起袖子，“那我来做，还麻烦几位婶子帮我打个下手。”
见不用她们做，而且这阵子因为他们男人帮沈家做工，沈明珠时不时就露两手给他们改善伙食，她们也都知道沈明珠的手艺不错。
于是全都应了下来，同时也有些期待。
她们男人回家不止一次夸沈明珠手艺好，之前沈明珠给帮工的村民们改善伙食，若是剩的多了，也会让他们带一些回家给家人改善一下。
她们虽然没舍得吃都留给孩子们了，但一想起闻到的香味...
这回好了，她们终于有口福吃到沈明珠做的菜了。
沈明珠指挥着大家，切肉的切肉，给野鸡野兔拔毛的拔毛，摘菜的摘菜...
她自己则合计了一番，红烧肉，清蒸鱼，麻辣兔丁，叫花鸡，笋片炒肉，蒜蓉青菜...
沈明珠大致算了算，专挑拿手的做。
村里的大铁锅个头都大，而且院子里还搭了好几个灶，她完全可以炖两锅红烧肉，蒸一锅清蒸鱼，炒一锅麻辣兔丁，其他炒菜和青菜也都按照大锅来。
至于叫花鸡，直接腌制好，包好荷叶和泥巴，扔进灶眼里，等其他的菜都做好，鸡也就可以弄出来了。
她虽然没做过大锅菜，但以前跟着军队做军医的时候没少在炊事班晃悠。即使大锅菜不如小锅做出来的好，但她怎么也能比村里这些没怎么做过荤菜的妇人们做出来的好吃。
那边男人们已经把鱼都杀好，沈明珠就一条条去了腥线，在肚子里装好调料，直接上锅蒸。
正好馒头已经蒸好，蒸笼空了出来，一个锅那些鱼就蒸下了。
鱼蒸上了，交代了烧火的婶子看好火，又算了时间。
那头负责切肉的婶子也把猪肉都切成了块，沈明珠又走到另一口大锅前开始做红烧肉。
沈明珠也是第一次做大锅菜，清蒸鱼还好说，放好调料，装盘上锅蒸，计算好时间就行了，不算太费事。
可红烧肉就有些让她犯难了。
她一开始想得挺好，肉多了，调料按比例多加就是。
可她忽略了自己如今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，肉多了，她根本翻不动，搅不匀。
肉一下锅，香味就出来了，可她翻了半天，胳膊都酸了，还是翻不动。
早知道她就不为了图省事做两锅了，直接半锅半锅地多炖几锅也好啊，这下好了...
理想很丰满，现实很骨感。
就在沈明珠犹豫着要不要把锅里的肉盛出来一些，多烧几锅的时候，手里的大铁铲被人接了过去。
沈明珠扭头就看到边上的楚瑄左手拿着大铁铲认真地翻着。
她一直以为楚瑄是那种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，可刚她还翻不动的肉到了楚瑄手里简直不要太简单，而且他还只用了一只手，还不是惯用手。
不过现在不是考虑她跟楚瑄之间力量悬殊的时候，沈明珠盯着楚瑄还夹着竹板的右臂，有些担忧地问道：
“堂哥，你这么活动，右臂不会扯到吗？”
“无妨。你放调料，我来翻。”
楚瑄却不甚在意，回答得言简意赅。
仿佛他并不是为了帮沈明珠，只是舍不得浪费那锅肉。
他薄唇微微抿成一条线，可能是手里拿着锅铲的原因，让他少了几分往日的清冷，多了些烟火的气息。
脸上原本阴郁的表情似乎都跟着柔和了许多。
沈明珠呆呆地看着，脑子里忽然想起前世在医院工作时，听到小护士们说的一句话，
下厨房的男人特别帅！
“珠珠，放调料啊。”
边上的婶子看沈明珠半天没有动作，连忙提醒着。
“啊，哦，哦...”
沈明珠回过神，急忙拿了盐过来，手一抖，差点全给倒进锅里，还是边上的婶子反应快，赶紧拦住了。
“珠珠，你咋啦？”婶子疑惑地问道。
沈明珠老脸不由得一红，自己居然也有犯花痴的一天，连忙摇头，“没事没事，就是没拿稳。”
楚瑄眼神还盯在锅里，沈明珠却感觉他的嘴角微微勾起，似是在笑自己。
她赶紧定了定心神，按照比例放了盐，又依次放了其他调料。
很快，红烧肉的香味便愈发浓郁，在沈家院子上空飘散开来，惹得村里一年到头都见不了几回肉的村民们频频往这边看，边看还边下意识地吞咽着口水。
大人们还能控制一下自己，没有围过来看。
但小孩子们就不行了，寻着香味全都围了过来。
做饭的婶子们不得不赶着孩子们，让他们别来打扰大家做饭。
可没一会儿，随着香味越来越浓郁，就连大人们也都忍不住围过来了。
一个两个...
灶台跟前围着的人越来越多，全都眼巴巴地盯着锅里的红烧肉。
等沈明珠放完所有的调料，加了水，盖上锅盖开始炖煮的时候，抬起头才发现这么多人围观，顿时吓了一跳。
“这是...”
看火的婶子笑道：“珠珠啊，你炖的肉太香，惹得大家肚里的馋虫都闹起来了，这不就眼巴巴过来看着了。”
沈明珠顿时一阵汗颜。
这种感觉她知道。
刚穿过来的时候，这个身体的原主也是许久没沾荤腥，记得她第一次烧肉的时候，也是闻见味道就咽口水，沈家三兄弟也是这么围在厨房外面盯着自己。
见大家都眼巴巴地看着，沈明珠连忙道：
“别着急，今天肉管够，大家敞开吃！”
“不急不急，我们就看看。”
有个大叔浑不在意地说着，眼珠子却没离开过锅。
其他人也都跟着点头，“对对，我们不急，就是看看。”
话是这么说，沈明珠却有一种，红烧肉一出锅，就会被抢光的错觉。
沈明珠感觉有些好笑，但村里人多，她也不敢多耽搁。
为了能让大家尽快吃上饭，她只能继续开始做下一锅。
依旧是楚瑄和她合作，楚瑄负责翻炒，她只负责放调料。
接着就是辣炒兔丁，笋片炒肉，蒜蓉青菜...
每一道菜出锅，都伴随着众人吞咽口水的声音。
不过好在围观的人多，帮忙的人也不少。
也没用很长时间，一桌又一桌的菜就都做好了。
“差不多，可以开席了。”
沈明珠看了看，每桌大概十个菜，主食是白面馒头和他家的土豆粉，分量都很大。
随着她这一声开席，刚才还围在灶台的人们，不等人招呼，已经全都去桌上坐好。
帮忙的大婶们也手脚麻利地上菜。
一盆接一盆的菜上，一篮接一篮的馒头上。
没人顾得上说话，全都在狼吞虎咽。
终于得以喘口气的沈明珠在边上看着大伙儿餮足的样子，心里一阵莫名的满足。
就在这时，她的目光越过院中的众人落在沈家的院墙之外。
看见来人，她的眼眸微微眯了眯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