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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市热闹的很,浓浓烟火气儿弥漫着,到处是人们的欢声笑语。

做胡饼的老板发须花白,将一个个饼儿放到大炉子上烤着,忙的团团转。

他浑家是个胖大妇人,手脚麻利的剁着臊子,打着下手。

旁边的肠粉摊儿上,则是个三十出头的髭须汉子带着他的媳妇在忙活,几个小孩子从摊儿上跑来跑去,发出幼鹿般的欢快叫声。

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妇人,俏生生站在豆腐摊后,皮肤白嫩犹如颤巍巍刚出锅的嫩豆腐。

她忙的头上出了汗,鬓旁垂下了几缕青丝。

有个十一二岁的小娘儿跟着她团团转,忙前忙后。

萧禹书深深吸了口热闹的烟气儿,竟然回忆起了前世跟宿舍儿子们撸串时平安快乐的日子。

韩发带着他走过去,萧禹书突然发现,老韩竟然有点紧张。

呵——真是有趣儿啊!

一个资深老嫖客,竟然还有这么纯情的一面儿?

韩发走到豆腐摊前,买豆腐的人显然都认识他,纷纷出言打趣:

“哟,韩爷又来买豆腐啦?”

“韩爷真喜欢吃豆腐啊,一天买三回。”

“听说韩爷不但喜欢吃,还喜欢做豆腐,经常套上套圈子,给豆腐西施当驴拉磨呢!”

“哈哈哈——”

韩发笑嘻嘻的也不恼怒,敷衍的向大家拱拱手,来到摊子前讪笑道:

“贝儿,忙着呢?”

那豆腐西施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儿,冷冷扫他一眼:

“我可没富贵人家娘子的福气,不忙谁来养我?谁来养我闺女?”

旁边排队的人丛中,顿时有个男的笑道:

“鲍娘子,我来养你啊,只要你乐意今晚就成亲。”

那鲍贝儿骂道:

“去去去——谁稀罕你养?回家养你娘去!”

韩发歪嘴笑道:

“我——我来帮你吧!”

鲍贝儿哼了一声,抬头看见萧禹书不禁眼神一亮,恭谨笑道:

“这位大官人,您也是来买豆腐的?”

大官人,好熟悉的称呼……

“呃——我——也是来买豆腐的!”

萧禹书只好走过去,排队的平民纷纷主动后退,给他让道。

韩发摆摆手,笑道:

“他是我朋友,你不用客气。”

鲍贝儿啐道:

“别癞蛤蟆往自己脸上贴金,就你也配有这么体面的朋友?”

韩发讪讪的说不出话来,萧禹书忍住笑,拱手道:

“在下的确是老韩的朋友,见过鲍娘子。”

豆腐西施鲍贝儿和二六小娘子都有些惊讶,又转头看看韩发。

韩发得意的昂着头,猥琐丑脸上全是自豪。

看吧,我老韩也是有那么一两个帅朋友的,不都是歪瓜裂枣……

片刻后,萧禹书坐在隔壁胡饼摊上,韩发端来两盘新切的豆腐,还有热气腾腾的豆浆。

“来,尝尝看,刚做出来的最好吃。”韩发热情的招待着。

萧禹书拿勺子舀了一勺送进嘴里,豆腐果然又嫩又滑,很是鲜美。

“不错啊,这手艺可以。”

韩发得意的笑着说:

“可以吧,这豆腐手艺好,豆子磨得也好!”

“哦,磨豆子有何讲究?”

萧禹书好奇的问道。

韩发指指自己:

“老子亲自当驴套上套圈磨得!”

萧禹书哈哈大笑,伸出大拇指点赞道:

“确实好!”

他冲着鲍娘子笑道:

“鲍娘子,豆腐做得好。每天能不能给我家里送些?”

鲍娘子闻言顿时大喜,立刻将摊子交给女儿,自己捡了几块上好的豆腐乳端了过来。

她叉手笑道:

“多谢大官人赏识!还请大官人赐下,贵府地址在哪里?”

萧禹书气度穿着不凡,衣服的料子十分华贵。

她一眼就看出对方非富即贵,因此极为小心讨好。

萧禹书道:

“每天十斤豆腐吧,再送些豆浆,送到镇南侯府就行。”

鲍娘子瞪大了水汪汪的眼睛,不敢相信的问道:“您——您是——”

萧禹书笑道:“我是世子萧禹书。”

旁边胡饼老板正端着一铁盘胡饼过来,闻言当啷一声,手中一盘猪肉胡饼落在了地上。

圆圆滚烫的胡饼在地上骨碌滚动着,散发着诱人的香气。

萧禹书诧异的看过去,韩发却是微微一笑。

那头发花白的老板颤抖着走上前,看着萧禹书小心问道:

“您——您是镇南侯府的萧世子?”

萧禹书有些诧异,点头道:

“是我。老丈有何见教?”

那老板五十左右的年纪,此刻全身颤抖起来,眼中便有浑浊泪珠落下。

他猛地跪在了地上,砰砰的向萧禹书磕头。

“老丈,使不得!你这是为何?”

萧禹书赶紧伸手去拉他,难道老人家遇到了不平之事,有权贵或者无赖欺负他?

若真是如此,萧世子也不介意替天行道,管上一管。

却没成想,那老板并未恳求他伸冤,而是哽咽道:

“草民是给世子爷磕头,更是给恩人镇南军磕头呀!”

“哦?”

萧禹书扶起了老板。

那胡饼老板缓缓站起,躬身道:

“草民给世子爷做几个拿手的胡饼,世子爷边吃边听草民唠叨。”

说完他就跑回炉前,拿出全部本事,认真无比的烤了胡饼,小心翼翼的捧上来,放到萧禹书桌上。

他用破旧的袖子抹抹眼角,冲着四周的人大声道:

“这位官人便是镇南侯府的萧世子,便是镇南军的小公子。”

“啊——”

“原来是萧世子。”

“是镇南军的人,那都是好汉啊!”

夜市里仿佛瞬间一静,随即人群一阵嗡鸣,纷纷围拢了过来,那肠粉老板竟然丢下摊子去找人了。

萧禹书有些惊讶的看着四周,侯府护卫便想冲上来挡住,被他摆手阻止。

人群靠近围拢着他,眼神中满是激动,是感激,是孺慕,又是重新相遇的悲伤。

胡饼老板长吸口气,缓缓说道:

“世子爷见谅,大伙儿听说您来了有些激动。咱们这条街上,有一半的人祖上都不是上京人,大家都是遭了妖祸从外面逃难来的。”

原来是逃难的移民,萧禹书站起身来,冲大家点头示意。

这一下可好,顿时不少人当场就跪下了,有些老人甚至抹起了眼泪。

胡饼老板眼角发红,声音再度哽咽了:

“小的姓严,原来是秦州上原县严家村人。”

“小人这条命,能活到今日,便是镇南军恩人给的!”

他小心的走到胡饼摊子后,恭敬的掀开一个小桌上的盖布。

那面盖布下,工整立着一块有年头的灵牌:

“故镇南军乾州军义士俞兄位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