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罗大郎搀着老父亲,他妻子搀扶着他娘,一家人走在乡间小路上,途中人不少,都是附近的百姓,他们原本都是田家佃农,现在分到地,投了贼,自然要听贼头子的话。

贼头子徐令叫他们去打谷场听唱戏,听说是把四里桥的戏班子给请来了,今日请他们听唱戏,都不收钱。

老百姓喜欢热闹,更喜欢不要钱的热闹,携老带幼,有的从自家搬了板凳,往打谷场赶去。

其实今日罗老汉是不愿意来的,他觉得儿子罗大郎着了魔,竟然想去投贼。

虽说红巾军帮他们一家报仇,把杨梅林还给他们不说,他们一家几口,还额外分到了钱和地。

罗老汉发自内心感谢徐令,可千不该万不该,他不该让自己唯一的孩子去参军。

那可是投贼,造反啊!干的就是掉脑袋的事情!

他没了闺女,只剩下一个儿子,儿子还没后代,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,他罗家不就绝后了吗?

今日他不愿意去,罗大郎劝他道:“徐大人替妹妹洗清冤屈,重立坟棺,若不是他,曼娘也要随妹妹而去,咱们一家早该散了!徐大人是好人,是替咱们穷人说话的好人,他要是当了皇帝,咱们就能过上好日子了!”

罗老汉骂道:“咱们现在一家人在一起就是最好的日子!你去投贼,死了没了,我和你娘还有你媳妇,该咋办?”

“嘿呀!”罗大郎劝不动他爹这个倔老头,父子俩人气的谁都不肯搭理谁,还是他娘在其中打圆场,说村长黄兴德挨家挨户通知,今晚都要去打谷场看戏,父子俩才暂时和解。

到了打谷场,有人比他们来的早,有的坐凳子,靠前等着开戏,有的站在两旁,附近几个村子加起来,少说也有好几百人,乌压压的看着很壮观。

戏台子已经搭建好了,前头围着一层红布,瞧不见后头的情况,罗大郎找个位置,让爹娘坐在前头,他和媳妇坐在后头。

媳妇曼娘揪着罗大郎的衣袖,很是怕人。

自从上次发生那件事,她闹了几回自杀,每次都被罗大郎给拦住。

最近那一次又哭着要死,罗大郎给她一巴掌,给给她骂清醒了。

“你真要死,我也不拦着你。田万福那畜牲不做人,我却是知道你什么品行,娶你回来是我罗大郎的福气,我就想跟你好好过日子,这事发生,怪田万福,怪我,就是怪不到你头上去,如今他死了,我作为你男人,虽然没亲自砍死他,可等他死了,我也替你砍几刀发泄了,田家是我抢的,县衙我也闯过。”

“我见得人多了,那些有钱人家,往家里领十个八个的女人,他们不把女人当回事,是因为女人多了。我只要你一个,我不在乎,村里人谁敢说你一句闲话我就揍谁,你还要死,那你就去吧,等你死后,我再也不娶了,替你供养爹娘二老,也算是我罗大郎对得起你了!”

自那以后,曼娘再也没做过自杀的事,只是更加依赖罗大郎,出门在外不依偎着他就害怕别人说闲话。

听说罗大郎要投贼参军,曼娘心中也很纠结。

“田家那些人怎么也来了?”

“就是!徐大人怎么把他们给放了?”

“就该杀了他们!”

突然,有村民看见田家族人,一时群情激愤,说白了,他们也害怕,害怕徐令站在田家那边,再让田家出来继续耀武扬威,那他们的地怎么办?

有一个人把石头砸过去,就有人学样地砸,没一会儿就把田家人砸的头破血流。

要不是徐令及时让人维护场中秩序,只怕这些人压根撑不到戏结束。

赵玄凌等人也来到打谷场,他们也找位置坐下,在徐令这,不搞什么特殊,带了板凳就坐,没带的就找地方站着。

见百姓们差不多来齐,好戏也要登场了。

徐令为了让识字率很低的田家村百姓能听懂戏,直接把里头的唱词改了很多,改成他们这儿当地的方言。

演员登场,故事上演——

以阳和县城为背景,此地有贫农杨白劳和闺女喜儿一家,与秋生一家为邻居,少男少女青梅竹马,情投意合,约定秋收后成婚。

意外突发,喜儿被田世仁看上,设计让杨白劳欠下巨款,又逼他签下喜儿的卖身契,杨白劳签字后,痛恨自己卖掉女儿,悬梁自尽,喜儿与秋生分离,被抢入田府之中。

大年初一,正是喜庆团圆的时日,喜儿被抢入田府受尽凌辱,田世仁又派人驱逐秋生一家,害的他们大雪纷飞中吃尽苦头,秋生的娘也因此去世。

这部剧上半部也就完了。

一开始徐令想着让自己人想着法子演,真到几人排练时,才觉得其中困难重重。

无奈之下,他只好请来四里桥一个还算有名的当地戏班,给这些人安排了住处和田地,只叫这些人成立戏剧团。

还别说,徐令这一招真是想对了。原先几人小打小闹,真不如专业的戏班子,扮演喜儿的是戏班主的小闺女,名叫玉娘,今年十六岁,刚出场时一张圆脸喜庆又可爱,秋生扮演者是戏班子里的一个学徒,长的浓眉大眼,端正无比,两个人前期一唱一和,眉来眼去,真叫人瞧出小年轻之间氤氲的情绪。

偏偏他们又不过分,不显得淫靡,不至于让人上纲上线,却又演出了少年相伴的美好。

总而言之,徐令看台下观众的神情,一句话形容就是:“磕到了”。

村民们喜欢听戏,有时候逢会赶集的时候,哪里有戏班子演出他们也会去看,不过那些唱词,他们大多听不懂,就听个热闹。

可现在,台上唱啥他们听得懂,小年轻演的也漂亮,最关键的是,这事就发生在他们田家村啊!这才叫稀奇呢!

沈默看着这出闹剧,看着台下的百姓跟着笑跟着叫好,眉头紧皱,对赵玄凌道:“这些人是在做什么,像是在闹笑话!”

“嘘!沈兄,你看!”赵玄凌竖起食指,示意沈默噤声,让他往四周看去,只见那些百姓看的如痴如醉,已经完全带入进去,期待着喜儿和秋生能够成亲。

可渐渐地,随着剧情推移,百姓们逐渐躁动起来。

田世仁下套,随便找了个借口就让老实本分的杨白劳欠下他三十两银子,还要求他除夕夜还清。

杨白劳为了还清钱,起早贪黑地去干活,秋收来的稻子也全都卖掉,可还是远远不够。到了除夕夜这天,杨白劳被田世仁逼着卖掉女儿,他悲痛欲绝,悬梁自尽。

演到这里时,也不知戏班子的人想的什么法子,让演杨白劳的演员在那挂着,随着木窗吱呀被吹响的声音,他的身体也无风自动,这场景又诡异又悲惨。

百姓们开始怒骂田世仁,担忧喜儿的遭遇。

画面一转,来到田世仁家中,几道布充当建筑,屋后就是田家,只见喜儿哭着往外逃,却被人抓住脚踝往屋里拉。

众人看不见布后面的事情,只听到天真活泼的喜儿哭的凄惨,还有布料撕碎的声音。

终于,有人再也忍不住了,起来大喊道:“打死田世仁!杀了他!”

“放开喜儿!”

有人撒丫子往台上爬,幸好徐令当初有所考量,把戏台子建的比较高,又让人在外面守着,才没有发生百姓上台怒揍演员的事情。

黄兴德抹着汗上去解释道:“这是假的!是在演戏!”

演员们匆忙演完这一场,换到下一幕,这才缓解了村民的暴动。

看着秋生带着他娘在在大雪夜被驱逐出家门,秋生娘咳嗽到病死,秋生也走到绝路,嘴里依旧在念叨着喜儿的名字,如此绝望,让百姓们感同身受地哭了起来。

幕布落,上半部戏也就结束了。

“怎么不唱了?”

“后面呢?喜儿被救出来了没有!”

“徐大人,快告诉我们后面的事情吧!”

无数人焦急的声音汇聚在一起,让沈默后背发凉,他在这些百姓眼中看到了仇恨的目光。

好多人哭的稀里哗啦,看向一旁的田家族人时,已经恨不得把他们剥皮抽筋,而就在看戏之前,这些人还是犹豫要不要从贼的纯良百姓。

“这个徐大人,有点手段,”沈默也变得严肃起来,能和赵玄凌做朋友,他的家世自然也不错,虽然比不上赵家田地多,可也是不愁吃喝,家中有佃农奴隶。

他们家对待佃农奴隶并无苛待,也算是十里八乡被人夸赞的良善之家。

可赵玄凌对桂婶一家也算极好,桂婶的儿子不还是想着报仇吗?

沈默不敢想,是不是他家中那些佃户也是如此想法?

如果让徐大人的戏,在各地上演,百姓们会不会被煽动仇恨,自愿成为他的拥护者?

一时间,沈默紧紧地盯着远处的徐令,只觉得这人十分危险。

赵希安算是三人中最明白的人,他比其他两人都要了解徐令的手段。

徐令从前是什么人,后来发家之后,也并未忘了乡邻,在莲花湾子方圆十里的地方,没有人敢说徐令一句坏话。

那里的人,以拥有徐令这个老乡为荣,无数孩童进入私塾,学的是徐令教导的东西,年轻人都想跟着徐令干事业。

虽说他们都以为徐令是在外头经商,才会对他如此崇拜。

赵希安也想过,如果那些人知道徐令是在外头干造反杀头的事,还会一心追随吗?

他想来想去,想到徐令的号召力和财力,还有他在当地的威望,竟然得出一个结论:那些人还是会跟着徐令。

赵希安这两日也听到不少外边来的消息,天下乱了,北方乱成一锅遭,造反的不止徐令一个,朝廷镇压的大军已经前往徐州,可他们这边呢?

徐令犯的事可不小,可也没听说有什么官兵前来镇压。

反倒是此地的百姓,提起徐令的手段时视若神明,说什么他会些引雷之法。

赵希安微微叹气,真不想掺和这事里面,至少,他不想和徐令作对。

能把自己的野心伪装如此之好,提前排兵布阵,谋划如此之深,他可不觉得自己两个好友能是徐令的对手。

赵玄凌却是一直没有说话,他完整地看完这出戏,看到了百姓们的反应,按理说,他作为戏中田世仁一流,应该生气,可恰恰相反。

赵玄凌不仅没有生气,反而觉得戏剧中想要表达的东西,和他心中所想有些不谋而合。

只是他说不清楚那些到底是什么。

沈默劝他道:“事已至此,你做的已经够多了,咱们还是快些离开这里,免得叫他拿捏把柄想走也走不了!”

赵玄凌道:“沈兄,此事和你无关,你先离开吧,我还想在这儿待几天。”

沈默急了:“那李四方不是你亲哥哥,他想杀的是你赵家人,你就算留在这里又有何用?还不如及早回家想想办法!”

戏没有演完,百姓们不乐意,急着知道下面的剧情,一个个鼓起勇气涌到徐令身边,喊道:“徐大人,这戏还有后面吗?”

“对啊,快告诉我们吧!还有吗?”

盛情难却,徐令走到台上,告诉村民们:“这戏呀,确实还有下半部,只是今天时间晚了,一下子演不完,等到明天,你们还来,这出戏就演完了。”

百姓们惋惜不已,怎么还要等一天呢?

可既然是徐令发话,他们也就认了。

田家族人早就被人给拉离现场,不然挨板砖的就是他们了。

村民们又坐一会,聊着彼此的感想,等到月上柳梢,人才渐渐散去。

只是其中感同身受的叹息,也不知会响到几时。

来时,罗大郎还在劝老父亲,背离家人想去投贼,回程时,他娘哭成泪人,罗老汉一言不发,只是感觉又苍老了几岁。

看见喜儿,他们就想到自己的女儿二妮,二妮被田万福抢走的时候,才十三岁,像个小百灵鸟一样,在家里头贴心宽慰人,在外头也是人见人夸。

他们恨啊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