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7章人妖殊途
房秀秀的状态很差，就算是点点头，也会让他感到非常疲惫。
跟之前的样子已经是判若两人了。
他揪着我的手喝了半杯水，又默默地休息了一会后，才气若游丝的开口。
“陆拾大哥……你上次说的那句话……”
我上次说的什么话我当然记得，第一次在饭店里见到房秀秀，我就已经感觉到了他的不同。
后来他来找我学习符咒，更加证实了我的想法。
原以为房秀秀还需要一段时间才会跟我坦白，没想到这才过去半个月，他的状态已经差了这么多。
“嗯，我当然记得。”我看着他，轻声说着，“如果哪天你承受不住了，就来找我。”
话音刚落，一颗泪从他的眼角滑落。
他握住了我的手，仿佛已经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。
“陆拾大哥……有没有什么办法……我不想伤害她……”
“她是……”
我望着他有点不解。
做我们这一行的，向来都会认为妖是坏的，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好妖？
人妖殊途。
两者不要说是共存了，就说是相遇都是一种极大的损伤。
而房秀秀，以这样的身体居然跟那只妖相处了不知道多长时间……
一直到现在才忍受不住。
我眯着眼，房秀秀叹了口气，娓娓道来。
“我出生的时候，我母亲因为难产大出血去世了。”他的眼神有点涣散，“说起来你可能都不相信，我好像从出生的那一刻起，我就有了意识。”
“我甚至还记得当时母亲因为痛苦因为恐惧的那种表情，可是在她弥留之际看到我后，她笑了……”
“那抹笑我这辈子也没办法忘记……”
“后来我两岁的时候，医院的治疗已经对我毫无作用了，自那之后，我便不能行走，不能运动……各种正常人可以接触的事情，我都不能做……”
“不过……”他突然对着我，“不过我并不孤单。”
“陆拾大哥你应该也看出来了，我能看见一些旁人看不见的东西……”
我心里了然，他看到的应该就是那只妖了。
房内的灯光是温柔的橘黄色，微微的照在房秀秀的身上，我可以清晰的看见他明亮的眼眸。
“我第一次见到她，是在我六岁那年。表哥不懂事，恶作剧的把我带到了一个仓库里，关了我整整两天。”
“我当时以为自己要死了……在我晕过去之前，我感觉到了就像是一开始我在母亲肚子里的那种被包围的感觉一般……”
“我看到了她。”
“她长得很美，很美。可惜她没有双腿，长长的裙子下面是一片空荡荡。”
“她看着我的眼神很温柔，我很喜欢。”
“这么多年，她不是每一刻都陪着我，但是在我难过的时候，生病的时候，她从来不会缺席。”
“陆拾大哥……”
房秀秀的眼泪倾泻，他的声音颤抖。
“可是……可是我这几天感觉身体好累好累……以前只要我在心里默默的呼唤她，她就可以出现……”
“可是现在，我根本看不见她了……”
“我怎么办？”
“我该怎么办？”
我一边安抚房秀秀的情绪，一边看向床的另一边。
一个美丽的中年女人，她有着一头浓密的秀发，一条青色的长裙笼罩着她，凸显的十分温柔。
她也看到了我，对着我微微鞠躬。
半透明的身体有点摇摇欲坠，越靠近房秀秀，她的脸色越苍白。
最终，透明的指尖轻轻碰到房秀秀的脸颊，直到穿过。
人妖殊途。
不管如何，他们这辈子也无法相拥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
我摸摸房秀秀的头，“你先休息一下。”
我带着那只妖去了书房。
“先生。”
她对着我感激的笑，“这孩子多亏了遇见你，我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了，没见他什么时候依赖过谁……”
她眼底的哀伤是那么的浓烈，两道柳眉皱着，我突然就懂得了作为母亲的心酸和无奈。
“你……”
我的嗓子有点干涩，按道理说，死去的人应该去了地府，怎么会在这里？
能弥留在人间的，要不然是怨气十足，要不然就是……用了某种秘法，但是这样做的后果是不敢想象的！
“先生猜到了。”
她点头淡笑，“为了那孩子，我什么都可以接受。做母亲的，从孩子出生后就无法陪伴在他的身边，这已经是很失职的一件事情了……”
“而且他和正常的孩子不太一样，因为身体的缘故，从小心思就很敏感多疑……”
说道此处，她已经泪眼汪汪。
“先生，早些年我跟一个大师有了契约，他答应我，只要我以后愿意做他的容器，可以保住这孩子的双腿……”
“最近他已经在寻找我了……”她抽泣的声音让我心酸，“可是这孩子的身体最近突然恶化，我没办法不管不顾就这样离开……”
“您一定有办法对不对？”
她想握住我的手，却忘了根本没办法触碰到人类。
修行者，因可窥探天机，故而不得干涉人事。
我拧着眉，心里是无比的挣扎。
作为一个修行者，李瞎子在教导我的第一天，就说过，不要同情心泛滥。
这个世界上有无数的人在经历悲惨的事情，我们不可能让每个人都得到救赎……
世间百态，一切皆有因果。
肆意破坏，会遭天谴的！
李瞎子的那双眼睛，就是证明！
长期的沉默让她遗憾的往后推了几步，“罢了，是我的要求太高了，我太贪心了，对不起。”
“以后，我可能没办法陪在他身边了……您，可以代替我……”
她因为强行留下，连虚拟形态都无法保持了。
她太虚弱了，因此可以看出，跟她签订契约的人有多狠辣、霸道。
我问她，“跟你签订契约的人，是谁？”
“这是我和他的约定……”她的脸色痛苦，“不能说。”
我是料到了，那个家伙想必是想将这母子一网打尽，偏偏还要说些道貌岸然的话！
随即，我咬破了食指，将指尖血滴在她的身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