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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臣以为不仅能推出三年期,还可有五年期。存的越久,给的利息越高。若选择五年期且出资超过十万钱的,便可免去两年徭役。他们出的多,给些好处也无妨。”

扶苏站在中间侃侃而谈,从容自信。他在学宫经常跟着张苍学习数术,很多课都让他受益匪浅。有时得空,黑夫也会开课讲管仲的经商治国理念。扶苏就如块海绵,疯狂汲取着他们的思想,再融会贯通成他自己的。

国债若都是三年期,对秦国而言还是有些压力的。推出五年期由百姓自行选择,肯定能稍微好些。像暂时不缺钱抗风险强的闾右富户,为了多吃点利息就能买五年的。至于闾左贫户没多少存钱,便能选择三年的。

“太史令。”

“臣在。”

“将廷议所言整理为公债论。”

“臣遵制!”

秦始皇又看向朝臣,“黑夫所言公债甚好,然还需完善。诸卿皆可以此为题,上书谏言。由少府制定具体利息划分,廷尉则修律以护公债。由二位丞相共同核议,朕再亲自批复!”

“臣等遵制!”

黑夫起身抬手示意。

秦老师又布置回家作业了!

不过秦国办事效率确实挺高,能这么快就敲定下来。按他们这速度,估摸着明年开春便会通知各郡县。待上计考核时,各县债券也就都卖完……如此,秦国后续北伐的资金便够了!

……

廷议结束后,蒙毅便迈着步伐准备回家。家里头的闲钱都算好咯,然后全拿去买国债。毕竟他们带头买了,底下的黔首才会买。况且秦始皇既然决定要搞国债,为人臣者岂有不支持的道理?

如果是五年期的话,投个千万钱以8%的利息计,那就是八十万钱,这不比丢在家里吃灰来的强?!

“君侯走这么急?”

王戊站在车驾前,似笑非笑的看着蒙毅。后者则是抬手回礼,打趣道:“王氏家大业大,不在意公债这点蝇头小利。可吾蒙氏这两年支出甚多,自然得抓紧凑钱。”

“哈哈!”

王戊爽朗笑着。

他确实不在意这些利息钱,但这事王氏肯定得出钱。只能说黑夫还真是好手段,他这回确实没提让三公九卿掏钱,可他们这些廷臣能不掏吗?

好在这回不像上次拍卖,纯纯的把他们当怨种宰。国债再怎么着也能得利,三五年后还能有些利息钱。

“不说这些,吾得赶紧回去。”

蒙毅抬手告辞,便坐上马车。北伐不说有利可图,起码不会亏太多。只要能得到塞外草场,以后便有无数牛马入关。秦国牢牢霸占住这条线,光是收的关市税便以万万计!

而且在蒙毅看来,秦国未来很可能会继续发行国债。秦始皇只要尝到了甜头,就肯定会继续。如果黑夫早些提出国债,恐怕秦灭六国时就会大举推行。

所以说无怪乎黑夫能受宠,他总能在关键时刻提出好的谏言。作为智臣典范,倒也是当之无愧。这哪能是大上造,就是配个伦侯都不过分啊!

此刻的李斯沿着台阶慢慢走着,细细品味着方才的廷议。他自入秦起便参与了每一场廷议,可谓是意气风发。每次廷议,他几乎都能占据主导权。昔日秦王下令逐客,同样是他上书劝谏分析利害。他动用自己在稷下学宫的人际关系,为秦引荐诸多名士。

而他现在看的出来,黑夫正在逐步替代他的地位。就今日提到这国债时,意气风发的模样和他年轻时如出一辙。李斯是真的不甘心,他虽是丞相位极人臣,却还是被冯去疾压了一头。他本以为能把冯去疾熬走,却没想到比他还健壮。

“左相心事重重的,可得走稳咯。”

李斯回过神来,就瞧见身后从容不迫的冯去疾缓步走来,望着他似笑非笑道:“今日黑夫所言,着实让老夫大开眼界。吾等争执多年,却是都不如他。再过几年,老夫就该退位让贤咯。”

“呵……”

李斯只是笑而不语,他看向高悬着的太阳,缓缓道:“右相所言甚是。黑夫就如晌午的太阳,朝气蓬勃。而吾等已是夕阳西下,不服老不行。当他踏足秦廷的那刻,斯便知道这秦廷已成他的舞台。右相可知,吾幼子鸢在腊祭时与我说了什么?”

“什么?”

“他告诉老夫,说老夫年过花甲已经老了。人一旦老了,就容易昏聩。昔日的我挑战权贵,为上扫清楚系势力,令上重掌大权。可现在的我却是贪恋权势,活成了最讨厌的模样。呵……他还嚷嚷着以后要变法,朝臣年过花甲的一律退休。”

“哈哈哈!”

二人对视了眼,皆是释然一笑。他们素来就是政敌,经常在朝堂上互相针锋相对。斗了这么多年,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知己。

李斯并不服老,更不愿让出手中的权力。他能有今日,是踩着无数的尸骨爬上来的。只是面对黑夫,他只有种无力感。他很清楚秦始皇对黑夫的重视,更是将他视作栋梁来栽培。就如他们所言,现在的黑夫还很年轻。他还与扶苏关系极好,今日更是帮着扶苏说话。

所以就算他再怎么不甘心,也只能认命了。最起码,李氏未来依旧会是豪族。他的长子李由是郡守,其余子女也都有出息。他最担心的幼子,现在也是学宫出色的弟子。再加上是黑夫的徒弟,未来前途不可限量。

李鸢不仅仅只是说了这些,还指出李斯在过六十大寿排场太大,门口车骑以千计,闹的咸阳城都沸沸扬扬。想想昔日吕不韦是怎么死的,他莫非也想如此?

为人臣者就得时刻谨记本分,绝不能逾矩。是否有背叛的心思不重要,有背叛的能力很重要。他李斯只是左丞相,过个寿就如此大排场。待他位居右相,又会如何?

秦始皇是没提过这事,可这不代表李斯能肆意妄为。虽然李鸢尚且年幼,但其所言却是点醒了李斯。于是乎李斯主动谢绝诸多宴席,终日在家研究书法,并且减少出行的车骑排场。上个月秦始皇是有意无意的提及此事,问他是否需要增派些卫士?

彼时李斯后背都惊了身冷汗,但还得努力保持镇定抬手致谢。等走出章台宫时,他险些从台阶滚下去。秦始皇看似无意,可却间接证明是有关注他的车骑排场。若非李鸢提醒,他恐怕就要酿下大祸!

也是那天,李斯反思了很多。

是什么时候如此大意的?

是他扳倒吕不韦,升为廷尉?

是议帝号他辩倒王绾,荣升为丞相?

可惜,他记不得了……

那么,有些事也该放下了。

就算不放下,黑夫也会让他放下!

到那时,恐怕会闹的更难堪。

“李相欲买多少国债?”

“再说罢。”

李斯拂袖轻挥,这钱他们肯定是要出的,至于出多少就比较讲究了。上回拍卖晚宴,他们可都是大出血。这回出的多,难免有出风头的嫌疑。可若出的少,皇帝那边可就说不过去了。

“呵……”冯去疾则是捋着胡须,淡淡道:“可惜老夫家中并无多少资产,此次国债恐怕也难买多少。”

“冯相清廉,倒也无妨。”

李斯抬手向冯去疾告辞,乘上马车。望着熟悉的皇宫,轻轻叹息。勾心斗角多年,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放下的?

……

……

走出章台宫。

黑夫居高临下眺望着远处宫群,扶苏则是站在旁边,抬手道:“今日秦廷,多谢黑子帮忙。”

他就是再蠢也看的出来,黑夫是刻意引导他,并且是将想出国债的功劳让给他。黑夫的确没说假话,但以他的聪明才智何又需他人指点?

“好说好说。”黑夫笑了笑,“公子贵人多忘事,这点小事都是臣子本分。吾对公子的景仰有如滔滔江水,连绵不绝;又如黄河泛滥,一发而不可收拾!”

“你还是叫我子都吧……”

扶苏是连连告饶。

这阴阳怪气的谁受得了?

“嘿嘿,吾听公子……”

“你又来!”

“咳咳,说顺嘴了。”黑夫方才真不是故意的,只得继续道:“话说,你平时都住在哪?”

“去年搬至兰池宫。”扶苏指向远处,缓缓道:“原本是要更远些的,现在则稍微近了些,吾妻、子平时都在宫内生活。就那片禁苑,都是兰池宫的范围。”

“万恶的封建统治者啊!”

“什么?”

“咳咳,我说能去瞅瞅吗?”

“看可以,只是不能留宿宫中。”扶苏很是认真,“外臣未得诏令,一律不得于宫中逗留。”

“明白。”

黑夫若有所思的点头。

皇宫能被称为禁宫,就是这道理。再加上昔日嫪毐的事,秦始皇对这些苟且事更是深恶痛绝。所以就算是黑夫,在没有得到皇帝诏令前,也绝不能逗留宫中。

“有劳公子带路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我记得,是不是还有个华阳宫?”

“???”

扶苏诧异的看向他。

黑夫提华阳宫做什么?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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